【喻黄】回声 （三）
*破镜重圆梗
（三）
酒吧里的灯光昏暗迷离，背景音乐的音量很大，夹杂着纷纷杂杂的人语喧哗。李轩在酒吧的柜台后擦着玻璃杯，一旁的服务生正在调整架子上酒瓶的排列顺序。
“哎注意点，别磕着那边的柜子！”
“来一杯自由古巴。”喻文州坐到吧台前，冲李轩打了个招呼。
“稀客啊。”李轩放下手中的杯子，打开酒瓶熟练地调起酒，“哪阵风把你吹来了？”
“工作上的事接手得差不多了，来找你聊聊天。”
李轩将调酒壶里的酒分别倒入两个杯中，一杯递给喻文州，自己端起另一杯，侧过去碰了一下喻文州的杯沿：“Cheers！祝贺你回国。”
“你这句祝贺可是迟到了一个月。”喻文州笑着喝了口酒。
“别在意这些细节。怎么样，国内住着还习惯吗？”
“挺好的。”喻文州说，“尤其是语言，还有吃的方面。你应该深有体会。”
这话说到了李轩的心坎里，他深深赞同：“同感啊！你不知道，前年我刚回来的时候，时差都没倒过来，硬是定了第二天早上的闹铃，就为了去吃我家楼下的早茶。”
他说完没有得到回应，奇怪地看向喻文州，就见喻文州心不在焉地抿着酒，有点走神的样子。
“怎么了？”李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，是两个年轻男子和一个姑娘，正在一旁相谈甚欢，“他们几个最近常来我店里，有什么问题吗？”
“最近常来？”喻文州下意识重复了一遍李轩的话。
“嗯，怎么，你认识？”
喻文州的脸上轻扯出一丝笑，似是无奈又有点为难，李轩发誓从没见他露出过这么复杂的神情。他声音很轻，嘴型却很清晰：“……黄少天。”
什么？李轩瞪大眼睛望向三人中那两个年轻男子。其中一个正对着这个方向，一身红黑，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的；另一个侧对他们坐着，穿着蓝色短袖和牛仔裤，正神采飞扬地说着什么，手下很绅士地帮姑娘添了杯酒。
“蓝衣服的那个？”李轩直觉十分敏锐。
“嗯。”喻文州点了下头，眼神却没有从黄少天身上移开。他看见张佳乐促狭地对黄少天挤了挤眼睛，勾着黄少天肩膀不知道说了些什么，黄少天伸手推了推他，一旁的姑娘连连挥手，脸色微红地转头看黄少天。
这下就连李轩也看出来了，他八卦地转向喻文州，语气里隐隐地兴奋：“那边气氛不错啊，你就不打算做点什么？”
自从前段时间在商场偶遇喻文州以后，仿佛生活中处处都是喻文州。黄少天不知是自己意识过剩，还是真的有这么多巧合。
他最近下班后经常和张佳乐一起去酒吧喝酒，张佳乐是个很懂得享受生活的人，明明黄少天才是那个本地人，张佳乐却比他更像地头蛇，G市吃喝玩乐的地点，没有他不知道的。这间“虚空酒吧”是张佳乐不久前才发现的，环境和口碑都不错，他跟黄少天第一次来时就碰上了熟人。
碰见的姑娘名叫霏霏，是张佳乐的朋友。去年被家里逼着相亲的时候曾找过黄少天当托，假扮成自己的男朋友，两人就这么认识了。霏霏是这间酒吧的熟客，三人多次在店里遇到，慢慢地也就习以为常，好像约定俗成般坐在一起。
张佳乐知道霏霏对黄少天有那么点意思，他有意撮合两人，便偶尔开些让他们假戏真做的玩笑。不想正笑到一半，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个似曾相识的面孔，张佳乐愣了愣，一时没想起对方是谁。
“看什么呢？”黄少天在他面前招了招手。
张佳乐皱着眉思索半晌，有些不确定：“哎，你看那个是不是喻总监？”
“？！”
黄少天一惊吓，差点把酒杯摔到地上。他转头就看见喻文州正望着这边，旁边一个酒保打扮的男人凑在他的耳边，两人姿态亲密，像是情人间的耳语。
黄少天的脑子里当时就炸开了。这是什么意思？示威？炫耀？秀恩爱？
还未等他有所动作，刚刚和喻文州咬耳朵的男人忽然直起身子，朝这边走过来。
“黄少天？”
黄少天审视着面前的人，语气不善：“我是黄少天，你有问题？”
“没有没有。”李轩连连摆手，指了下喻文州，“我叫李轩，是喻文州在美国的朋友。听说你很久了，一直挺好奇的，想认识一下。”
黄少天向后一靠：“那你现在认识我了，感想如何？”
“我觉得……”李轩斟酌着用词，“你和喻文州的描述好像不太一样，我也说不上来。”
黄少天坦然地笑起来，方才的尖锐和敌意一扫而空：“人都是会变的。我变了很多，他也一样。”
“但是也有些不会变的。”李轩想了想说。
“这是喻文州跟你说的？”
“不是，”李轩偏头笑了笑，“是我从你的话里听出来的。”
说完，他推过来一个色彩渐变的玻璃杯：“这杯酒是喻文州送你的。”
龙舌兰日出，是黄少天喜欢的口味。
他扬了扬眉接过来，仰起头一饮而尽，又将空杯推还给李轩，说了句“算我账上”。跳下转椅，背过身向喻文州走去。
张佳乐还有些状况外，看到黄少天走过去，以为他是去跟合作方打声招呼，便和霏霏说了两句，也跟了上去。
喻文州眼看着黄少天走过来，估测着他要开口说话的空隙，率先发问，余光扫向留在原处的霏霏：“少天，你女朋友？”
张佳乐一听就知道喻文州误会了，他刚想解释，就听到旁边的黄少天呛了一句：“关你什么事？”
什么情况？！
黄少天怎么了？怎么好像吃错药一样？
张佳乐一下子迷糊了。他看看喻文州，又看看黄少天，只觉得这两人之间暗流涌动，说不出的危险。
“那就不是了。”喻文州没有答话，只是若有所思。
“是不是都跟你没关系。”黄少天皱着眉，语气不快：“喻文州你别没事找事。”
喻文州只是轻轻笑了一下，并不多话。他垂眸抿了一口杯中的酒，酒吧里流转的光线掠过他的面上，发梢挡在眼前，垂下一片柔和的阴影。
黄少天深吸了口气，移开视线，看了看身边一脸懵逼不明所以的张佳乐，又看了看躲在一旁假装擦桌子、眼睛贼溜溜偷瞄的李轩，忽然没来由地烦躁起来。
“老板，结账！”
李轩“欸”了一声，迅速蹭过来，一双眼睛还不时打量着兀自喝酒的喻文州，和单手揣兜的黄少天。
“看什么看，快走了走了。”黄少天推了下张佳乐，迈步向门外走去。
喻文州目送他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外，端起杯子喝光了最后一滴酒。黄少天问他为什么要关心他女朋友的事，其实很简单，喻文州只是想知道，他是否应该对那个女孩感到抱歉。
只是说出来黄少天又要生气，喻文州叹了口气心想。
告别了霏霏，黄少天和张佳乐一起站在路边等公交车。
张佳乐问：“黄少天，我发现自从那天开会见了喻总监开始，你就一直特别不正常，你俩是不是有什么过节？”
“什么过节？别瞎猜。”
他推了推黄少天的肩膀：“没过节？不可能啊，我说，喻总监跟你该不会是……”
黄少天心头一跳。
“情敌？”
黄少天：“……张佳乐你这么有想象力怎么不去做编剧呢？比你整天看的那些什么电视剧精彩多了，我说真的！”
张佳乐明显不信：“不对吗？否则你干嘛默认霏霏是你女朋友啊？来来老实说，你以前是不是被喻总监横刀夺爱过啊？大胆点承认，别怕丢人嘛！”
“大哥，你觉得喻文州像小三还是我像冤大头？”黄少天白了张佳乐一眼，“我俩谈过。”
“谈过？谈过什么？”
“谈恋爱啊！亲过抱过滚过床的那个谈过。”黄少天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张佳乐。
张佳乐大张着嘴，一脸不可思议：“卧槽……前男友啊，这么劲爆！”
看着张佳乐惊讶得睁大眼睛的样子，黄少天补了一句：“别往外说啊，不然没法在一块工作了。”
张佳乐拍了拍他说：“知道知道，我你还不放心嘛！不过说真的，我还真没往那方面想……但经你这么一说，我觉得你俩还真像是那个意思。”
“哪个意思？”
“就谈过嘛，像是那么个氛围。”张佳乐搭着黄少天的肩膀，八卦地凑近头，“诶你说，那他刚才是什么意思啊？向你示好？想跟你复合？”
黄少天摇头：“想多了吧，我俩都三年不见了。我看他就是随便问问，也许觉得还能做朋友吧。”
“那你干嘛那么不给面子？”
黄少天扬眉：“我为什么要给他面子？我不想和前男友做朋友，有什么问题吗？没问题啊。我觉得工作关系就挺好的，真的。”
“看来是我误会他了。”张佳乐的眼神在黄少天脸上兜了一圈，严肃道：“黄少天，我怎么觉得是你对他还有意思？”
“你的感觉什么时候准过？啊？你自己说。上周你还觉得自己能中彩票，结果你丢了五百块钱。来跟我念，五——百——块！”
“滚犊子！”张佳乐踹了他一脚，忽然想起什么，感叹道：“难怪你不喜欢霏霏，原来你喜欢的是男人。”
“谁说我喜欢男人？”黄少天眉梢一挑，“遇见喻文州之前我一直喜欢女生的，我还为我们初中班花打过架呢！”
“那现在呢？”
“现在？”黄少天愣了愣，他也不知道。
黄少天没有对张佳乐说谎，他以前的确是个直男，结果在喻文州面前说弯就弯，不仅弯了，还心甘情愿躺平任操。跟喻文州分手后，不是没有人追过黄少天，但他对一切男女老少都提不起分毫兴趣，似乎身体内所有可称之为“心动”的感情都随着喻文州的离开一起流逝掉了。像风干的海绵，在阳光下现出丑陋干瘪的样子，再也挤不出一丝水分。
就像霏霏对他示好，黄少天不是没有察觉，但他只是没有一丝感情能再分给旁人。他已经被掏得太空，好像一口枯竭的井，你怎么指望它能变成涌泉？
Tbc.
长日尽处，我来到你的面前，
你将看到我的疤痕，
知晓我曾经受伤，也曾经痊愈。
——泰戈尔《飞鸟集》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