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无乡

敲我请移步微博@清欢潮生
此时此夜难为情。

【喻黄】回声 (八)

祝大家七夕快乐~


*

黄少天的头发湿漉漉的,水珠自额角和后颈的发尾淌下,流进居家服宽敞的领口。他眼角红红的,站在那里毫无防备的茫然神色,像只狼狈又可怜的小兽。

喻文州根本看不得他这个样子。他叹了口气,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些:“先去吹吹头发,别着凉了。”

黄少天站在原地没有动,他犹豫了一下,像是在解释,声音低低的:“我还以为你不在屋里。”

嗯,喻文州起身走进浴室,将吹风机拿出来:“刚刚出门买了点东西。”

难怪,黄少天垂下眼,估计是淋浴间水声太大,才没听到喻文州进门。

他接过喻文州手中的吹风机,喻文州转身继续对着电脑工作。吹风机发出“呜呜”的响声,黄少天盘腿坐在床上,盯着喻文州后颈露出的一小块白皙的皮肤,心里像打翻了调料罐一样,五味杂陈,说不清是什么感受。

 

硬要讲起来,黄少天从来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,快刀斩乱麻才是他的本色。唯独在喻文州的事情上是个例外。

感情约莫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捉摸的东西了。

曾经黄少天爱喻文州,爱得全情投入,热烈又真挚,恨不能将一颗真心掏出来给他。也正因为他是这样毫无保留,才会跌得那么惨痛,摔倒了就再没有力气站起来。

白驹飞跑,时光的洪流已向前快进了三年,身边的人和物都改变了许多。外人看来,他早已走出了那段感情,然而只有黄少天自己知道,他其实仍然停留在原地,像被全世界遗弃了一般,始终没能迈出一步。

这个人将他掏得太空,以至于到现在,他见到喻文州的第一眼起,首先想到的竟然还是逃避。

抽刀断水水更流。

他分明还放不下对喻文州的怨恨,但喻文州只是一个眼神、一个动作、一句温存的话语,他就已经要丢盔弃甲、溃不成军。

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。不就是一个喻文州,黄少天想,刀枪水火他都不怕,怎么偏偏在和前男友的相处上犯了难呢?

 

这样想着,他抓了一把头发,关掉吹风机,跳下床来。拖鞋蹭在地板上,发出“啪嗒啪嗒”的拖沓声。

喻文州还在整理白天的照片资料,黄少天踱到他的椅背后,站着看了一会儿,若无其事地弯下腰,对着其中一张照片发问:“这不是你上去跳舞的照片吗?”

“哪张?”喻文州反射性地答道。

“下面的、对对,就那张。哎我看看,这照片是徐景熙拍的吧?我记得他特喜欢领舞的那姑娘,你看这个聚焦——”

 

喻文州的视线却从屏幕上移开,有些惊讶于黄少天突然的搭话。

从刚才开始,他就察觉到黄少天的目光黏着在自己的后背上。他坐在那里,表面上镇定自若,实际上却心绪不宁。

自从和黄少天重逢以来,黄少天始终戴着一副社会人的面具,对他表现出明显而又强烈的抗拒。这里面几分是真、几分是演,喻文州分不清。可他却知道,就算这些尖刻锐利的锋芒都是黄少天做给他看的假象,但假象之下,总有那么一部分是他的真实想法。

——他是真心要拒绝喻文州的。

上次停车场的冲突后,喻文州也反思过自己,是不是太急进了些?他想,也许暂时退后一步,给黄少天一些空间,让他冷静下来,重新正视他们现在的关系会更好。因此在青溪的这几天,即便跟黄少天住同一间房,喻文州也没有做出太越矩的举动。

然而黄少天今天一晚上都无精打采的,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让他突然间转变了对喻文州的态度。

 

喻文州背对他坐在椅子上,鼻间萦绕着淡淡的沐浴露香气。黄少天的动作虽然随意,却和他的椅背间错开了一小段距离。

这在喻文州的意料之中。

黄少天很容易心软,但他本质还是个很固执的人,认准的事情不能轻易被改变。喻文州不会乐观到以为黄少天被打动了,但这毕竟是一个好的信号。如果黄少天再像之前那样和他划清界限,不许越雷池一步,那即使喻文州再怎么有心,也无处使力。

黄少天丝毫没有提起他们之间那些不快和冲突,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,这多少有些粉饰太平的刻意。但他的语调又是如此的潇洒明快——哪怕只是为了这份阔别已久的熟悉感,喻文州也愿意陪着他装傻到底。

那种感觉就像是经历了漫长跋涉的旅人终于寻到了归途,白昼渐渐沉下去,泡在温水里的身体一点一点温暖起来。

“是他拍的。”喻文州露出一个释然的笑,感觉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。

 

 

第二天一早,黄少天醒来时,看到床头放着一瓶晕车药,药瓶下压着一张字条。字条上熟悉的字迹书写着药的用量,提醒他上车前记得服用。

他捏着药瓶,翻来覆去,盯着看了足足两分钟,才起身换衣服。

下到餐厅,黄少天犹豫了一下,端着餐盘坐到喻文州对面的空位上。

“谢谢你的药。”他说,“你昨天晚上去买的就是这个?”

“也不算是吧,本来是想去便利店买存储卡的,结果没买到,刚好路过药店,就顺便问了问。”

喻文州说得随意,但黄少天当然不会以为这是“刚好路过”。喻文州总在这种地方格外体贴,既不太过殷勤,也不会给人太大负担,但又切实地让你体会到被他放在心头惦记的感受。

好似一张无形的网包围着你,温柔得恰到好处。

正因为他是这样,黄少天才会一直对他念念不忘,分手后便不想再和他接触——因为接触得越多,就会沦陷得更深,也更难以割舍。

 

但他们的命运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地缠绕在了一起。随着考察进度的推进,工作上的接触日渐多了起来,再加上同处一室。黄少天之前的弦绷得太紧,一旦稍有松懈,立刻就有很多旧日的习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。像一只被挠了下巴的猫,一不小心就露出柔软的肚皮来。

表情、动作、语气……他们太过了解彼此,一举手一投足都能在自然而然中落到对方最舒服熨帖的位置。这不是刻意为之,而是长久以来培养出的默契,而今三年过去,这种默契依然存在。只要不去想这人是喻文州,对于黄少天来说,他就是最好的室友兼合作伙伴。

 

转眼一周时间即将过去,前一天晚上黄少天的手机上才收到暴雨蓝色预警的短信,第二天果然大雨骤降。原本休息日黄少天打算去市里转转,如今也只能作罢,窝在酒店房间里打发时间。

他靠在床上刷了第三遍微博后,终于无聊地抬起头来,看到喻文州正窝在被子里读书。这是喻文州长久以来的习惯,每逢大雨天便赖床不起,而且一定要抱着一本书。理由是他觉得下雨天不想起床,而且心情宁静,非常适合阅读。

黄少天起先还笑话他太文艺,后来不知怎么被他感染了,一到雨天就钻进喻文州的被窝里,两具散发着热量的身躯靠在一起,窗帘将世界隔绝在雨声之外,卧室就是海中的孤岛,而他们像是一对抱着浮木取暖的人,在茫茫无边的蔚蓝色大海上浮沉。

有时喻文州读得入神,黄少天便贴着他叫,文州。

喻文州一手按住书页,抬起头将他捞上来一点,问,怎么了?

往往黄少天只是对着他灿烂地一笑说,没事,就想叫你一声,然后低下头去,继续做自己的事。

喻文州便凑过来亲亲他的耳朵,或者侧脸,再埋头沉浸到自己的书中。

就这样循环往复,两人共同消磨掉一段又一段懒散闲适的时光。

 

现在黄少天当然不可能再去钻喻文州的被子。然而没多想时还好,一旦意识到这些有的没的,黄少天就觉得如坐针毡,好像屁股下有把火在烧,燎得人根本坐不住。

他忽然一掀被子蹦下床去,动静有点大,喻文州目光疑惑地转向这边,黄少天飞快地换好鞋,做出一副无谓的样子:“打扰到你了?没事,你继续看。我去找趟张佳乐。”

“嗯,”喻文州放下书,对他笑了笑,“记得带上房卡,早点回来。”

黄少天摸兜的手顿了一下,望向喻文州。喻文州却已经低下头去,好似未觉地继续看书,仿佛刚刚亲昵的话语只不过是随口一提,一带而过。

错觉,都是错觉。

黄少天抹了一把额头,觉得自己最近有点神经过敏,总是不自觉地对喻文州反应过度。他摇摇头,确认随身物品都带齐后,转身离开了房间。

在他离开后,房间内的喻文州放下书,松了一口气。

手下的页码仍停留在刚刚黄少天看过来时的那一页,喻文州一点都没看进去。他现在是和黄少天斗智斗勇,表现要亲昵,还不能被黄少天逮个正着。黄少天真是太敏锐了,即使了解他如喻文州,也难免有那么点提心吊胆,做贼心虚。

窗户外面雨势仍旧,檐下还有一小块地方没被淋湿,灰扑扑的,一只小小的飞虫在玻璃上撞来撞去。喻文州走神地盯了好一会儿,才醒悟过来自己在干什么,不由有些无奈又灰心地弯了弯嘴角。

 

他已经和黄少天分开太久了。久到黄少天习惯了戴眼镜、习惯了吸烟、习惯了用茶代替咖啡,久到喻文州在看到他戴眼镜时会油然而生一种感想:真帅啊,但是真陌生啊。

这一切都提醒着他,让他意识到,分开之后,他们彼此都有了新的爱好和习惯。黄少天以往能接受他的,未必现在依旧能接受。

 

他又想起昨天傍晚,从青溪乘车回到市里时,外面下着朦胧的细雨。黄少天和他都没有带伞,附近只有一家711便利店亮着灯。他拎着文件袋站在街边的房檐下,等着黄少天去街对面的便利店里买便当。

天色阴暗沉蓝得像海一样,雨水顺着鲜绿的葡萄藤蜿蜒着流下。初上的华灯映照在薄薄的水幕上,打出一片粼粼的亮光。

喻文州等了一小会儿,隔着雨幕看到黄少天走出711。他手里拎着便当盒,顶着雨一路小跑着过来。穿过斑马线的时候,脚下踩起小小的水花,溅到裤脚上,晕出一片深色的湿迹。

他们一同向酒店的方向走去。黄少天的发梢和肩膀都被雨水打湿,塑料袋隔在他们中间,一晃一晃的。透过袋子看到便当盒上熟悉的印字,还是黄少天原来爱吃的那一种。

喻文州忽然心软得一塌糊涂。

 

那一刻他突然很想亲一亲黄少天,亲吻他单薄甘甜的双唇,还有湿漉漉的眼睛。他甚至觉得,就算黄少天不答应和他在一起,能像此刻一样,一直和他并肩走下去便也很好。

 

Tbc.

 

站在暴雨中漫游

为何还吝啬所有

将温柔捐给你都怕未够

——林夕《交换温柔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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