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无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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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时此夜难为情。

【喻黄】春江花月(三)

我居然日更了……

这章又名“活在传闻中的刘小别”

前文走:(一)(二)


(三)鸿雁长飞光不度


转眼间,在船上的时间已过一月。愈向北行,江面的景致便愈是开阔。喻文州站在船头,看着这些陌生的风景,不由将它们同自己印象里书中的描写一一对应起来,他几乎能想象出黄少天当日在这条路上翘首以盼的兴奋模样。

其实向往这番景象的又何止是黄少天一人?喻文州自小熟读诗书,同样暗自憧憬着这样天大地大纵马扬鞭的广阔世界。只是身为族长的后人,无法像黄少天一般肆意来去。这一次背井离乡,是下定了决心要去寻自己所想之事。

这些时日,喻文州在船上也听了不少江湖传闻。那中草堂倒真有一位厉害剑客,人称“飞刀剑”,年纪轻轻便在江湖上崭露头角。都道天下武功,唯快不破。这飞刀剑使一柄长剑“追魂”,出招时身形疾如闪电,当真以一个“快”字闻名江北。且飞刀剑性子直爽,尤好与人比试,相传他数日前已向蓝溪阁的当家剑客下了战帖,不日二人便将于江心草船论剑。

喻文州越想越觉得这飞刀剑像极了黄少天,唯有一点不似,是据传飞刀剑姓刘。然而人行走江湖总有诸多不便,或是使了假名也未可知。谨慎起见,喻文州想,终是要见到本人方能确认。

水路换陆路,又足足行了半月,才进入江北中草堂的地界。

到了此处,喻文州才知道,原来这中草堂与蓝溪阁仅仅一江之隔,却素来不和。原因无他,不过是中草堂擅医,而蓝溪阁擅毒,两家分据江南江北,十几年间始终争斗不休。

说来也巧,原本蓝溪阁和中草堂都已有许多年未曾出过剑客。五年前,那位蓝溪阁的当家剑客横空出世,立时封圣,恰在他一年后,飞刀剑成名了。因此坊间人都传说,中草堂养这名剑客,为的就是和那蓝溪阁的剑圣打擂台。

喻文州听来听去,只觉得这剑圣的名号颇有意趣。“夜雨声烦”,不知是怎样的前辈高人,竟还有这一腔诗情。

他这番感想还没说完,同他讲话的酒楼小二便露出一副难以言说的表情:“这夜雨声烦要论武功,也未见得比我们江北的飞刀剑强出多少,不过这名号嘛,倒真是取得合适!全当小人卖个关子,嘿嘿,等客官您见到了,自然就明白了。”

 

走出酒楼两条街外,喻文州便寻到一家药铺。他来时路上曾悉心留意过,自进入江北地界后,街上所有的药铺牌匾上,无一不刻有“中”字纹章,中草堂在江北势大可见一斑。

踏入药铺,便有中草堂弟子招呼生意。喻文州行了一礼道:“这位兄台,在下自南疆而来,因仰慕贵堂飞刀剑前辈已久,意欲拜入贵堂门下,不知可否行个方便?”

那弟子闻言将他请入后堂,又细细问了许多情况,最终却摇摇头道:“兄台有所不知,我中草堂招收弟子最为严格,凡入门者不外乎两个条件,或是通晓医理,或是武学天分出众。兄台虽精于蛊医之术,然蛊术在我中原武林多被视作旁门左道一类,委实不属本派医道之列,只怕兄台要无功而返了。”

喻文州面露难色,道:“如此说来竟是无法了。然在下千里迢迢赶来拜师,虽无功劳,亦多少有些苦劳。念在下一片诚心,不知兄台可否代为引见飞刀剑前辈,为在下了却这一桩心愿。”

那弟子见他待人和气有礼,又一片赤诚想要拜入门下,原本便有些不忍相拒。听他如此说来,犹豫了一下便道:“你若想见飞刀剑前辈一面倒也不是什么难事,只是这些时日前辈一直留在堂中悉心备战,你且等上一等罢。”

 

喻文州谢过弟子后便离开药铺,在附近的一间客栈暂住下来。他时常去药铺走动,很快便同那日的弟子熟络起来。

不过两三日,草船论剑一事便有了分晓。蓝溪阁剑圣于江心大败飞刀剑,喻文州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,不由得默叹一声。消息过去几日后,他才又一次委婉地提出想见一见飞刀剑的事情,谁知中草堂弟子却一改当日爽快的态度,有些犹疑地顾左右而言他。

喻文州心下奇怪,连续试探了几番皆是此等结果,直到他听到市井间有流言传出,说是那日飞刀剑同剑圣比武落败后伤重而归,不想竟在回程中遭遇截杀,被嘉世山庄掳走,关在那里正要和中草堂的大堂主议条件。

他匆匆赶到药铺,那弟子面露愧色道:“之前实非小弟有意相瞒,奈何堂主下了严令封口,此番大约也是嘉世的人放了风出来。仁兄既已知晓此事,小弟自当如实相告。飞刀剑前辈确是落入了嘉世手中,就在我江北的地界上,嘉世的贼人竟然也敢趁火打劫,实在可恶之极!大堂主如今正在设法营救飞刀剑前辈,可嘉世那边却一直不肯松口,也不知有什么阴谋诡计!”

他压低了声音,凑近喻文州耳边道:“听闻昨日嘉世差人将飞刀剑前辈的贴身腰牌送至堂主手中,那人甚是嚣张,竟在厅堂上说什么‘望王堂主好好思量思量,我们庄主过两日才得空’!大堂主现在已传令要我等备战了,若飞刀剑前辈有什么三长两短,我等定要那嘉世好看!”

喻文州听得心惊,那弟子却顿了顿,一锤脑袋又道:“瞧我这记性!光顾着气那嘉世贼人,怎么给忘了……喻兄也莫着急,小弟这正有个好消息要告知喻兄。”

“什么好消息?”

“小弟有个会画画的朋友,昔年曾有缘见过飞刀剑前辈一面。昨日小弟猛然间忆及此事,便向我那朋友讨了张前辈的画像来。如今就在这里,喻兄且望梅止渴一段时日,待前辈归来,小弟必定再为喻兄引见。”

喻文州道了谢,展开画像,方看了两眼便愣在当场。那弟子疑惑道:“怎么,喻兄看这画像有何不对吗?”

喻文州笑着摇头道:“劳兄台费心了,喻某只是乍见飞刀剑前辈容貌,激动难言罢了。”

他将画像卷起收好,又道:“此物喻某就先收下了,待回到家中再细细观赏。此番还要多谢兄台才是,喻某今日便先告辞了。”

弟子不疑有他,点了点头便送他出门。

 

待回到房中,扣上门扉,喻文州的面上才流露出震惊的神色。他摊开画卷,又凝神看了半晌,才终于确认了一件事。

他竟然忘记了黄少天的模样。

这究竟是何时、于何地发生的,喻文州丝毫没有察觉到。一切来得太过自然,若非那中草堂弟子好心为他讨来画像,他只怕还意识不到自己忘记了一些事。

喻文州坐在桌前,忽然想起那日所救女子的姐姐对他说的话:“……或许总有用上的一日也未可知。”

他细细回想,发觉自己果然已记不得回乡的路了。他尚还知道自己是自柳州而来,然而在柳州之前他经过了何处,究竟从哪座山中走出,他却全然回想不起来。一阵寒意顺着脊背攀上心头,喻文州摸了摸包裹,装有引路蜂的玉匣还好好地躺在底部。他慢慢镇静下来,从头思索起事情的始末。

 

失忆。

从前在寨中的时候,喻文州和族人都曾猜测过很多次,离开寨子的人到底遭遇到了些什么?自他离乡以来,也一直警惕着自己身体上的变化。只是却没想到,他们竟会在无意间忘记事情。

如此便全都说得通了。喻文州又想起那个变得痴傻的村人,心下了然。恐怕离乡之人若硬要回村,即便侥幸寻得道路,仍会遭逢不测。

除非黄少天也有引路蜂……回想起那日收下玉匣的情景,喻文州顿时便明白过来,那个姐姐说黄少天也收下玉匣的话,多半只是虚言。

若是黄少天真的失去了记忆,要如何同他相认,喻文州多少有些犯难。然而此刻最紧要的、也是他最为忧心的,还是自己会忘记黄少天一事。喻文州提笔研墨,想在自己全然忘却之前将一切写下来,不料越是执意回想往事,脑海中就越是空白一片。

察觉到这种情状,喻文州轻叹一声,再想下去怕是会忘得更快。他索性放下了笔,既已身陷困境之中,退一步便是绝地,那便只有继续向前走了。

 

第二日睡醒,喻文州坐起身来,试着回忆过往,果然发觉自己又遗忘了一些事。他已经记不起寨子的样子,记不起自己家中的摆设,也记不起黄少天同他究竟分别了多久。似乎一旦开始失忆,很快就会全然忘光。

他又摸了摸玉匣,稳妥起见,应趁自己尚还留存些记忆的时候回到南疆,去向那对姐妹寻求帮助。她们既给了自己这一线索,必定有些手段来应对这失忆病。然而……倘若飞刀剑真的是黄少天,他此时伤重,又落入敌手生死不明,喻文州实在放心不下。这一时嘉世要留飞刀剑做人质,尚不会对他怎样,可若是与中草堂一言不合,恐怕这人的命运便难测了……

黄少天的性命摆在面前,喻文州自然不会拿它做赌。他很快便拿定主意,按下回南疆一事,直接上嘉世山庄,想办法去救人。

为免自己此次一去将来意和线索都忘掉,临行前,喻文州在纸上草草记下——寻“飞刀剑”黄少天。

 

tbc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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