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无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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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时此夜难为情。

【喻黄】回声 (五)

*破镜重圆梗


(五)

黄少天学会抽烟是在喻文州出国后的那个冬天。

那天是苏沐橙生日前夕,下午黄少天跟叶修一道,去校外的商业街给她买礼物。叶修是他们专业直博的学长,比黄少天大三届。回去的路上,叶修从大衣内侧掏出一支烟,叼在嘴边,偏头打火。

黄少天嫌弃地跳到一边:“喂喂,你离我远点远点!二手烟有害健康懂不懂啊?我说老叶,你这一下午都抽了三支了,怎么还不消停啊?你自己闻闻你那身烟臭味,除了苏妹子谁还受得了你?”

“小朋友,这你就不懂了。”叶修弹了弹烟灰,烟雾和呼出的白气含混在一起,“沐橙受得了就行了。”

“去你大爷!谁是小朋友?你还有没有点人生追求?”黄少天鄙视叶修。

偏偏叶修的脸皮厚得跟城墙一样:“怎么,嫉妒了?难道你家文州嫌弃你了?”

说着他“啧啧”摇了摇头,拍拍黄少天的肩:“也别怪人家文州,哥早就跟你说过,年轻人话不要太多。”

“滚滚滚!”黄少天没好气,“你以为文州跟你一样?”

“那肯定是不一样。”叶修笑笑,“他对你的评价能有我这么客观诚实吗?”

靠,黄少天飞起一脚,叶修闲闲地避过。说话间已经到了实验楼下,叶修侧头问:“上去坐坐?”

“不了,”黄少天挥手,“我回宿舍。”

 

同叶修分开后,黄少天独自走在校园路上,他拎着刚买礼物,不由想到上一周喻文州生日的情形。

喻文州所在的P城位于美国东部,和国内有十二个小时的时差。黄少天掐着正午十二点发去一个视频邀请,喻文州那头很快就点击了接受。

“生日快乐!恭喜你在奔三的道路上又前进了一步,”黄少天说,“我就知道你还没睡。”

“谢谢少天。”喻文州笑一笑,放轻声音:“我去拿个耳机。”

他很快坐了回来,插上耳机,又调整了下台灯的打光。黄少天打量着屏幕对面的人,即使前置摄像头的倍率有限,也依然难掩喻文州脸上的疲倦。

“你最近也太拼了吧?”黄少天皱眉,“昨天三点我还看见你在线上,你们老师还有没有人性了?”

喻文州眯眼按了按太阳穴:“有什么办法,最近有两门课要小测,等过了这段时间可能会好一点。你们那边开学了?”

“是啊,昨天就开始上课了,说起来昨晚上我还碰见老郑了,他这学期跟我选了同一门选修,就是那门歌剧鉴赏,你记得吧?”

“听说过,”喻文州点了点头,“这门课的导师就是前两年论坛投票里的那个‘最美女老师’吧?我记得好像是姓佟?”

“对对,就是她!你是不知道,这门课真是无敌难抢,还好我手速够快。不过没想到老郑也会去抢这种热门课,我敢打赌,他肯定是冲着这门课没有考试去的……”

黄少天喋喋不休地讲着,一阵困意涌上来,喻文州没忍住打了个呵欠。黄少天的声音戛然而止,顿了一下看向屏幕,喻文州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:“抱歉,少天,我在听。刚才……”

“我才应该说对不起。”黄少天打断他,挠了挠头,“唉我忘了你还在看书,那我先不和你聊了,等你有空再说吧。你也别熬太晚,早点睡吧。”

“嗯。”喻文州也没有矫情地推辞,他确实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,分不出太多时间陪黄少天谈天说地。

 

只是不知道“有空”是什么时候,黄少天想着,踢了脚路边的石子。

自上次视频通话已经过去了一个礼拜,他跟喻文州的联系仅限于每天几条离线讯息。在双方都清醒着的短暂时段内,不是喻文州忙于课业,就是黄少天忙于学期初的种种事务,始终没能找到合适的交流机会。

异国恋啊……

黄少天仰起头望向天空,一阵冷风灌进他的脖子里,零星的几片枯叶挂在光秃秃的树枝上,在北风中瑟瑟发抖。他拉了拉衣领,觉得喉咙有些干渴。恰巧不远处有个超市,黄少天在超市内逛了一圈,拿了一瓶热饮。结账的时候,余光瞄见柜台里的香烟,也不知是哪根神经搭错了,他鬼使神差地买了一包。

回到宿舍,黄少天趴在阳台的栏杆边上,点燃了一根烟。看着烟灰慢慢地烧到一小半,才凑到嘴边,实打实地吸了一口。辛辣刺激的感觉穿过肺叶,变成烟雾逸散在空中。有了大二那次失败的尝试经历,黄少天总算顺利地抽完余下的半支烟。

当然,他也仅仅是一时兴起,浅尝辄止。后来那包烟在他的抽屉里躺了很久,过了整整两三个月才抽光。

 

黄少天真正染上烟瘾,是在和喻文州分手前后的那段日子。

那时他的状态十分糟糕,经常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,饭也吃得很少,整个人笼罩在沉默的阴云里,像变了一个人。

香烟频繁地出现在他的桌子上和裤兜里,几乎每周都要抽掉两包。夜不能寐的时候,偶尔他就站在阳台的晚风中,看着指间一星烟火明灭,从黑夜燃尽到天明,一整夜便能抽空一包烟。

黄少天心中清楚,他其实算不上喜欢尼古丁带来的生理性刺激,只是需要用这样无意义的举动,来稍许填补内心的空洞感。好像立足在这茫茫浮世间,总算还有那么一点东西能够握住。哪怕烟雾散去后,遗留下的,是无边的茫然,和更为深刻的空虚。

他明知这是饮鸩止渴,却仍旧无法抗拒心瘾,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抱着软弱沉沦,变成曾经不屑和唾弃的样子。

叶修这个老烟枪有一次遇到他吸烟时,曾经皱着眉头对他说了一句:“烟不是这么抽的。”

可不这么抽又该怎么抽呢?黄少天想不通,也不想去思考。

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很久,直到分手后大半年,黄少天的心理状态才稍稍好转起来。自那以后的几年间,他已不大经常抽烟,只是时不时还会沾上一些,并未完全戒掉。

就在前些日子,黄少天才终于下定决心戒烟,也因此将兜中的香烟换成了口香糖。想起喻文州刚刚那句“戒了吧”,黄少天狠狠嚼了两下口香糖,目光转望向楼梯间拐角处的窗外。

 

临下班的时候,黄少天收到通知,说下周一要去青溪出差。这是青溪项目的首次实地考察,规划院这头派去的无外乎是上次的几人,地产商那边则由喻文州带人同行。

嘱咐完出差的事情,领导接着说:“既然小黄跟喻总监认识,那和蓝雨接洽的事务就交由你负责了。”

说好的事业单位呢?怎么还要员工卖身的?黄少天内心很是不情愿,却也只能答应下来。

 

会议结束后,喻文州因为还有些问题要同方工商议,所以走得晚了些。下到停车场,他的脚步顿了顿,有些意外地看到黄少天正单手插兜靠在一辆车的车门上,一只手指转着车钥匙,像在等人的样子。

喻文州走近问道:“少天在等我?”

黄少天站直身体,微微抬首:“既然之后要合作项目,有些话我觉得还是要先和你讲清楚。”

喻文州轻挑眉梢,示意他说下去。

“我想跟你约法三章。”黄少天沉声道,“第一,我希望我们能保持普通的工作伙伴关系,不要过问对方的私人生活;第二,我保证自己的私人感情不会影响到工作,希望你也一样。

“第三,工作之外的时间,我想就没必要接触了吧。万一再遇到上次那样的情形——”黄少天回想起在酒吧的偶遇,“最好你能假装没看见我。”

喻文州静静地等他说完,忽然笑了笑:“我要是不同意呢?”

看到他的笑,黄少天脑海中的弦“啪”地一声绷断,刚刚等待时所做的心理建设全被他扔去喂了狗。他目光锐利,好像要射穿对面:“喻文州你什么意思?”

 

黄少天出社会几年了,人精似的,搁哪都能吃得开。这绝不仅仅因为他是个自来熟,更重要的是他情商够高,平时话虽然多了点,但不该踩的雷区他绝对不谈。

就像现在,他明明有那么多种方法可以周全得体地应对这种场面——只要他想。但是对着喻文州,他偏偏选择了最糟糕的一种方式。

他率先发难了。

 

“就是字面意思,我不同意,少天。”喻文州平静地说,一丝玩笑神色也无,“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想法?”

黄少天心中“腾”地一股无名火起,他心想,明明是你从不过问我的想法,现在却要来倒打一耙。

他冷冷看着喻文州:“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,我也不关心。你爱听就听,不听拉倒。说白了,我只是告知你一声,你的想法关我屁事?”

说完黄少天抿紧了唇,下颌处绷出一条弧线,从喻文州的角度看过去显得尤为冷酷凌厉,不近人情。

沉默两秒,黄少天移开视线:“算了,该说的话我都说清楚了。就这样吧。”

按下钥匙,车灯闪了两下,他拉开车门,回头说:

“你自便,先走不送。”

“砰”地一声,车门闭合,黄少天发动车子扬长而去。后视镜里,喻文州目光不动,伫立在原地,身影越变越小,看不出是不是生气了。

 

Tbc.



我歌唱了这寒冷的春天,

我歌唱了我们的废墟,

……然后我又将沉默不语。

——廖伟棠《一九二七年春,帕斯捷尔纳克致茨维塔耶娃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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