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无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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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时此夜难为情。

【喻黄】回声(十三)

*


自青溪回到G市后,规划院和开发商两方都忙于整理和分析实地考察的资料,各自进入了赶工阶段,黄少天和喻文州也再没有私下联系过对方。

 

周末的时候,黄少天约了郑轩在虚空酒吧见面。他最近常来这里玩,一点也没有避讳喻文州的意思,倒是喻文州在那次之后就再没露过面,不知是工作太忙还是有意避开黄少天。

不过不管是哪个,黄少天都没放在心上。郑轩进门那会儿,他正趴在吧台前和李轩聊得开心。

说来也巧,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倒是臭味相投,没两回就混熟了。黄少天发现李轩和他在玩同一款网游,还在同一个区服,便时常叫上他和张佳乐,还有李轩的一个朋友,几个人一起组队下副本,一来二去,颇生出几分英雄惜英雄、相见恨晚的感慨。

 

聊着聊着就说起李轩回国开酒吧的事情,黄少天好奇地问:“你不是一早就立志要开酒吧,怎么会跑去美国读EE的master?”

“没办法啊,我家里人的意思。”李轩耸肩,“还好在美国遇见了阿策,不然你们还真不一定能见到我了。”

李轩口中的阿策全名吴羽策,是虚空酒吧的另一名合伙人,平时不常来店里,黄少天在游戏里跟他组过几次队,也算是认识。

“这个故事告诉我们,人要有梦想,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?”黄少天胳膊肘夸张地戳了戳郑轩,“你说是不是,老郑?”

“压力山大。”郑轩懒懒地瘫在软椅里,试图转移火力,“黄少,今年的同学聚会你还去不去?”

郑轩口中的同学聚会指的是他们本科同届学生会成员的聚会,黄少天这两年都去了,现下却有些犹豫:“喻文州去不去?他不去我就去。”

“这事我还没跟文州提呢,”郑轩叹气,“你要是介意,我就帮你问问。”

话音刚落,黄少天的手机就震了起来。他放下酒杯摸了摸裤兜,看到来电人时表情很明显僵硬了一下,然后跳下座位往外走:“我去接个电话。”

 

“看见了吗?”李轩冲郑轩使了个眼色,“我赌一杯酒,电话是喻文州打来的。”

“不跟你赌。”郑轩摆手。开玩笑,黄少天那个反应,他要再看不出来和喻文州有关系,就真白做了这么多年好兄弟。

“说起来,”李轩边往杯子里倒酒边缓缓开口,“当年他们俩刚分手的时候,我们圈子里根本没人知道。还是有人问到文州的女朋友,才听说原来他俩已经分了。文州说起时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,我们大家也都没当回事,就觉得哦,终于分了嘛。”

“那后来呢?”郑轩问。

“后来学校里有一次开party,文州喝多了。当时就我们俩,我把他送回住处,结果听他说了不少黄少天的事情——可能是因为我参加过LGBT的平权运动吧。”李轩回想道,“从那时起我就一直特别好奇黄少天是个什么样的人,能让文州那么的……失魂落魄。”

“也就是对黄少才会那个样子。”郑轩是个过来人,“黄少也是,我就没见他对别的东西这么放不下过,真搞不懂他们俩现在是个什么情况。”

 

“什么什么情况?”黄少天从外面进来,坐回自己的椅子上,“你俩说什么呢?”

“还能说什么,说你和文州呗。”郑轩答,“你不是去接他电话了嘛。”

“谁说的,”黄少天睨他一眼,脸不红心不跳:“喻文州什么时候改行做银行贷款了?”

说着,他还惟妙惟肖地表演了一番“先生,请问您需要银行贷款吗?”,语气学了个十成十。李轩和郑轩对视一眼,将信将疑,话题一时间又转向了理财和投资方向。

 

黄少天晃着杯子里的冰块,脑海里浮现出刚刚和喻文州的那通电话。

喻文州开口先是绕了两句弯子,黄少天懒得跟他打太极,直截了当地问:“你到底想说什么?”

对面短暂地停顿了一下,然后传来喻文州熟悉而清润的嗓音:“少天,你上次说,我们还可以做炮友,这话还算不算数?”

黄少天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,瞠目结舌,呆愣在原地。他破天荒地噎住了,将手机拉开一段距离,神色怪异地瞪着屏幕,仿佛电话里下一秒就要蹦出个怪物来。他根本没办法想象这话是从喻文州嘴里说出来的。怕不是被什么妖魔鬼怪给附体了吧,黄少天被自己的想法雷得一阵哆嗦,鸡皮疙瘩都起来了。

喻文州见他久久没有回应,语气平静地在那头报出了一个地址,说,这是我现在住的地方。

黄少天这才回过味来,他对着屏幕压低声音,咬牙切齿:“喻文州你他妈……你是不是有病?!”

喻文州也不恼,好像还笑了一下,说:“或许吧。”

一拳打在棉花里,黄少天气得根本不想再理会对面的人,直接一键掐断了电话。

 

“还续杯吗?”李轩敲了敲吧台的桌面问黄少天,“你杯子空了。”

“啊,哦。”黄少天这才反应过来,“换个口味吧,你看着调。”

这个时间段还早,酒吧里客人不多,音乐在这个空间里缓缓流淌,这会儿循环到的正是杨千嬅的歌,黄少天听着女声唱到:

“十年后或现在失去

反正到最尾也唏嘘

够绝情我都赶我自己出去

……

尤其明知水瓶座最爱是流泪

若然道别是下一句

可以闭上了你的嘴

无谓再会要是再会更加心碎”

 

“给你,长岛冰茶。”李轩的声音适时响起。

淡淡的琥珀色液体反映着一层浮光,水珠沿着冰凉冒汗的杯壁淌下。黄少天盯着酒杯看了两秒钟,没有接,反而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李轩一眼:靠,歌也不对,酒也不对,这人是喻文州派来和他作对的吧?!

李轩还真不是故意的,他对上黄少天的眼神,颇有些莫名其妙:“这酒怎么了?”

“没什么,酒送你了,账先记着!”说完他拿起钱包就往店外走。

还是郑轩反应快:“黄少,你去哪?”

黄少天挥挥手头也不回,甩下一句:“找人约炮!”

留下李轩和郑轩在原地面面相觑,二脸懵逼。

 

黄少天出了酒吧,径直打车去了喻文州的家。事后回想起来,他觉得自己简直是猪油蒙了心。大概不止是喻文州一个人有病,他自己也同样病得不清。

约炮这种事一旦开了先河,就有点刹不住车。身体的记忆就像吸食罂粟一样,让人日渐上瘾。而心理上想要割裂开来也绝没那么容易。喻文州的好是润物细无声的,床上床下都一样,从皮肤渗透进骨髓里。即使黄少天从不在喻文州家里过夜,每次搞完都拍拍屁股走人,也还是弥足艰难。

喻文州毕竟是他念念不忘的人,每一次拒绝他,黄少天都像跟自己打过了一场仗,耗尽了全身的力气。

但喻文州的执着还要更甚于他。如果说黄少天是一座坚固的堡垒,无法被打动,那喻文州就是一座亘古不化的冰川,坚持下去,先动摇的只会是黄少天。

 

好在生活也不是非要有喻文州不可,周六早上十点,黄少天家大门被砸得砰砰响,他顶着一脸起床气拉开大门,就看见张佳乐正抬手在门外站着。

“你总算起来了,”张佳乐说,“快让我进去,你手机静音了吧,来之前我想给你打个电话,怎么打都没人接。”

“你怎么一大早往我家跑?”黄少天将人放进来,问道。

“还不是因为我姨今天要来,带着她家那个小祖宗。”张佳乐心有余悸,“我妈一开口我就溜出来了。”

原来是为了躲熊孩子,黄少天心下了然。张佳乐那个小外甥他是听说过的,简直是个混世魔王,上一次去张佳乐家搞坏了一个限量版模型,心疼得他一个礼拜都吃不下饭。


两人窝在黄少天家里打了一上午游戏,中午叫了个外卖,吃饱喝足后,张佳乐盘腿坐在客厅地板上,跟黄少天说:“我看你家电视机的大屏不错,要不把笔记本接上去,看个鬼片吧?”

“大白天看鬼片?”

“把窗帘拉上呗,还是立体音响,肯定刺激!”

黄少天倒是没有意见,张佳乐在一边鼓捣接线,他在沙发上搜片子。视线掠过一张熟悉的海报图,黄少天目光停顿了一下。

“选好了吗?”张佳乐问。

“等一下,”黄少天又翻了几页,拣出一部评价不错的,“就这部吧。”

片子确实惊悚,大屏幕和音响的效果也很有代入感,结尾字幕出现的时候,两人都长出一口气。

张佳乐伸了个懒腰,抓起手机,屏幕上显示家里刚给他打了两个电话:“得,我该回家了!回去要是熊孩子再搞事,我就给他讲鬼故事。”

 

送走张佳乐,黄少天回过头来,看着茶几上散落的瓜子和啤酒,正想收拾东西,余光却又瞥见电影网站的页面。

他立了片刻,放下手中的东西,坐回地板上,调出了那部熟悉的影片,正是当年他独自看了两遍却连剧情都没记住的那部爱情片。


客厅里的窗帘依然掩着,将午后的日光隔绝在外。房间内只有屏幕的冷光投射在墙壁和地板上,将黄少天脸部的弧线映得晦暗难明。

他背靠着茶几,慢慢喝着罐装啤酒,终于认真地将这部电影看完。一直到片尾曲响起来,黄少天才后知后觉意识到,这竟然是一部悲剧。

男主角和女主角终究没能在一起。


他回想起男主角对女主角说“I’m yours”,恍然间像是看到他和喻文州的重影。在他们热恋着彼此的时候,喻文州也曾经这样抱着他,亲吻他,眸光里除了他的身影什么也没有。他说:少天,我是你的。

后来呢?

黄少天又想起自己看电影的那个纪念日,时隔这么多年,他依旧能清晰地记得那一天的那种感觉。仿佛又一次回到过去,他孤身一人坐在电影院里,等一个永远不会到来的人,任由身体在天寒地冻中一点点冰冷下去,熄灭胸膛中最后一寸期待的火焰。

他想起很多东西。

想起和喻文州渐行渐远的那些日子,想起喻文州对他说要留在国外的那个上午,想起分手以后,午夜梦回时发现自己终于孤身一人的那种绝望。

黄少天闭上眼睛,弓起身子蜷缩在地板上,轻轻颤抖。即使是三十多度的夏日,凉意依然贴着他的四肢从地板上渗透进来。

他不甘心,也无法释怀。

 

手机就在这个时候震动着亮起来。

黄少天探出手在沙发上摸索了两下,闭着眼睛将电话贴到耳边,接通时声音还有点嘶哑:“喂?”

电话另一头传来他此刻最不想听到的声音:

“少天。”

 

Tbc.

 


大概因我 从前撞去一道墙

种下了 难缝合 旧创伤

——黄伟文《破相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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