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无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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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时此夜难为情。

【喻黄】回声(十七)

*


自校庆归来,二人又持续繁忙了一阵子。待到手头的种种事务都暂告一段落后,黄少天再次被上司发配到青溪出差。

这一次出差主要是进行当前规划进度的报告交流,以及有针对性的资料补充与确认,同行的人比起上次考察少了一半。开发商那边照例是喻文州带头,由于是第二次调研,没有旅游局的人包车,喻文州提前和黄少天打好招呼,同他一起开车去了当地。

 

眼下日历节气上已立了秋,G省的天却仍是炎热多雨,变化多端。团队到青溪的第三天,天色从一早起就阴云密布,眼看着要下一场大雨。

分头行动时,喻文州和方工都特意叮嘱了大家留心天气变化,谁知刚过正午,手机上就收到省气象台的短信,预警说省内局部范围或有冰雹出现,请做好防护措施。

喻文州收到短信便当机立断地联系了方工,两人分头将在外踩点的人员召回,通知大家今天提前收工,全体都回市里的酒店。

开发商这边原本分派出去的人手就不多,很快安排妥当后,喻文州回到政府接待大厅,恰巧看到方工站在前台的一侧打电话,脸色有些凝重的样子。

“出什么事了?”喻文州走过去问道。

方工看见是他,将手机举到面前,眉心蹙起:“少天的电话打不通,联系不上他。”

喻文州闻言一肃,也拨了一个电话出去,听着话筒里的提示音响起,对方工摇了摇头:“您知道少天下午去哪了吗?”

“他跟镇政府的小陈一起,去湖对面的坡地做实地测量了。”方工说,“我刚刚请人帮忙联系了一下小陈,不知道那边有没有消息。”

正说着,方工的手机响起,他接起电话应了几声便挂断,转头对喻文州说:“小陈那边也联系不上,镇上的工作人员说山坡背侧的通信一向不好,应该没出什么问题。”

他转头看看外面的天色,此时才下午两点多,窗外却黑得像晚上,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地砸在窗户上,透过玻璃隐约还能听见大风的嚎哭声,让人心焦。

方工说:“少天他们是开镇上的小卡车去的,下点雨倒没什么,就怕万一下起冰雹,他们没地方躲。”

“我开车去看看,”喻文州想了想道,“您先回酒店吧,有什么消息我第一时间联系您。”

 

这样的大雨里能见度本就狭窄,天色又漆黑一片,喻文州开着前照灯打着雨刷,视野依旧模糊不清。他沿着湖边坑洼泥泞的道路向前开了很远,都没遇见黄少天他们,心中微微怀疑起无意间错过的可能性,但更多的还是担心黄少天他们出了什么事。

毕竟是这样偏僻的地方,下着大雨,天黑路滑,湖边又没有任何防护措施,发生什么都有可能。虽然理智知道这只是极小概率的事件,但一刻见不到黄少天,就始终有些不着边际的坏想象在喻文州的脑子里打转,让他一颗心提在半空,始终都不安稳。

还好又往前开了不久,就见到一辆抛锚的小卡车打着双闪停在路边。喻文州停下车,大风里撑不起伞,他只好冒雨步行到卡车门前,敲了敲车窗。

车窗后面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,原来黄少天他们并未收到冰雹预警的消息,虽然眼看天色不好,但他还是坚持将几个重要的点测量完成。回到卡车上时雨已经下了起来,他们沿途开出不远,卡车就倒霉地陷进一个泥坑里,直接熄了火。

这种天气里做什么补救措施显然都是不现实的,小陈决定先将卡车抛在路边,跟黄少天一起搭喻文州的车回去。

他们穿的都是短袖,仅仅是这么一个来回,几步路的功夫,喻文州的浑身上下就都被雨淋透了。黄少天和小陈也好不到哪里去,车里的坐垫都被水滴沾湿,皮鞋上的泥蹭到脚垫上,致使小陈不好意思地同喻文州道歉。

不多时车开到镇政府楼下,小陈原想请两人进去避一避,喻文州却担心周边地区有冰雹,再过一会儿高速会封路,故而婉拒了他的好意。

 

回市里的高速上,喻文州先和方工通了个信报平安,黄少天也接过电话讲了几句。挂断电话后,黄少天将手机递还给喻文州,说了句:“谢谢。”

喻文州仿佛没听见一样接过手机。他自刚才见到黄少天起就一直没怎么开过口,这会儿只是目视前方专注地开着车,沉默尴尬的氛围便悄然笼罩了车内的空间。

黄少天东拉西扯地说了两句话,试图缓解一下气氛,喻文州都没有领情,不由也有些光火:莫名其妙,这是生哪门子的气?!

他索性侧过身看向窗外的雨幕,不再理会喻文州。过了好一会儿,才听到驾驶位上传来清淡的嗓音:“之前我听方工说,原本今天没有安排水边的实测工作,是你自己要求的?”

“是啊,有什么问题?”黄少天的声音上挑,反问道。

“如果是平时也就算了,但是少天,小陈提议说早点回去的时候,你为什么没有同意?”

“我为什么要同意?就那么点事,拖拖拉拉的,难道明天还要再跑一趟?”黄少天说着气性也上来了,他冷声道,“这是我的工作,你未免也管太宽了。”

“少天,”喻文州不为所动,“你知道自己的手机打不通吗?”

“那又怎么样?”黄少天素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,他嗤笑一下:“喻文州,我没有求你来救我,你也别把我当你的下属管教。”

况且,他看也不看喻文州:“就算我出了什么事,跟你又有什么关系?”

好,好。他这么说,喻文州反而平静下来,他没再出声,握着方向盘的手却捏得用力,连骨节都有些泛白。

 

车子驶进酒店的露天停车场,黄少天没等车停稳就解开了安全带,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跳下了车。

他前脚走进大堂,正巧碰见喻文州手下的那个姑娘。女孩同他打了个招呼:“黄少,你没事吧?我听说他们之前打不通你电话,看你一直没回来,大家都挺担心的。”

黄少天刚想说没事,余光就瞥见喻文州从门口走进来。女孩眼睛一亮,喊了声“总监”,问道:“您跟黄少是一起回来的吗?”

喻文州面上完全看不出什么异常,微笑着回答:“是啊。”

黄少天扯了扯前襟,只觉得身上又湿又黏腻,一刻也不想多待下去。姑娘却对他笑了笑说:“看来还是总监最担心黄少,冒着这么大雨把黄少接回来,我们都被比下去了。”

虽然一闪即逝,但她语气中潜藏的一点艳羡情绪还是被黄少天捕捉到了。他原本就有些不耐烦,此刻更是觉得无聊透顶。

喻文州担不担心我你又知道了?我看你倒是挺担心他的。这样想着,黄少天冷笑一声,向喻文州的身侧迈近一步,丝毫不留情面地说:“那也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,你又凭什么身份来指手画脚?”

女孩的脸白了白,半是茫然半是难堪,她张了张嘴看向喻文州:“我不是那个意思……”

“我知道。”喻文州微微侧身挡在黄少天的身前,宽慰她道,“抱歉,少天只是心情不太好,不是你的错。你先回去吧,有什么话明天再说。”

眼见女孩点了点头匆匆离去,黄少天才向侧边拉开一段距离,沉默地跟在喻文州身后。两人一路无言地走进房间,刚关上门,喻文州便转过身,握住黄少天的手腕将他抵在墙上,欺身上前:“少天,你知道自己都在做什么吗?”

黄少天用力地甩开他的手,揉了揉手腕沉声道:“我要做什么不用你来教,喻、总、监。”

喻文州没有接话,只是定定地直视进黄少天的眼睛,眸光深邃不明。他凝望了好一会儿才向后退开,说:“我们双方都冷静一下吧。”

说完喻文州便走向屋内,一整个晚上,两个人果然都没有再同彼此说话。


事实上他说的并没有错,黄少天现在的确需要冷静,因为第二天早上,刚一醒来,黄少天便立刻后悔了。

他的脾气向来是来得快去得也快,此刻再想起昨日火气上头时说的那些话,他不由觉得自己是在犯混账。不仅对喻文州发火,甚至还迁怒了无关的人。

想想自己昨天对女孩说的那句话,黄少天难免有些心虚,他连自己跟喻文州的那点破事都尚未理清,又有什么资格这样对待他的爱慕者。

他会那样做,不过是因为心里清楚,哪怕他们还在吵架,喻文州也不会拂了他的面子。说到底,还是仗着喻文州喜欢他。

至于喻文州,黄少天已经记不起上一次见到他生气是什么时候了。越想越觉得底气不足,黄少天挠了挠头发,还是决定主动去跟喻文州道个歉。

 

他正努力在脑海里组织着措辞,喻文州便拿着手机从浴室里走出来,见到他坐在床上,喻文州反应了一下才说:“少天?我吵醒你了?”

“不是不是!”黄少天飞快地说,他抬起头,不由地怔了一下。喻文州还穿着睡衣,面色发红,前额上一层薄汗,脚步子底下还有些虚浮,一眼看去竟像是在发烧的样子。

黄少天吓了一跳,连忙蹦下床,心里最后那一点好面子的不甘也瞬间缴械,整个人有些急切:“你发烧了?怎么搞——”

说到一半他就想咬自己的舌头,喻文州这两天本来就有点轻感冒,昨天为了找他又淋了雨,回来之后还是黄少天先去冲的澡,要论起让他生病的罪魁祸首,黄少天百分之百难辞其咎。

喻文州看出他的所想,费力地笑了一下:“不严重,睡一觉就好了。”

又说:“我刚刚给宋晓打了个电话,今天青溪那边就由他全权负责,方工那边有什么事情可以和他联系。”

这种时候谁还有心思理会工作上那点事,黄少天把人弄回床上,看他盖好被子,转头想起:“你在这等着,我出去给你买点药。哦对,还有早饭,你吃点什么?要不就给你带碗粥?”

“药就不用了,”喻文州的嗓音烧得有点哑,“在我箱子左边的那个小格子里就有,你找一找。”

黄少天翻了一下,果然找到一盒退烧药:“你怎么出差还带这么齐全?”

“以前在国外没人照应,很多事都不方便,后来就养成了习惯。”

嗯,黄少天低下头,仔细想想,就像喻文州不了解他的困难,其实喻文州在国外求学时的艰辛,他同样也不清楚。如今被他所窥见的,大约也只是冰山的一角罢了。

过去的事情,后悔也没有用,黄少天插上电热水壶,又看了看药盒上的说明,挤出两粒胶囊放在床头。

喻文州看着他忙前忙后,眼神一直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。黄少天将他的手机往里挪了挪,叮嘱道:“千万别静音啊!中午给你叫外卖,记得接电话。我先出去买早饭。”

喻文州低低地“嗯”了一声,又开口叫道:“少天。”

“怎么了?”黄少天一边找钱包一边问。

喻文州老老实实地靠在枕头里,见他转头,弯了弯眼睛,说:“没什么,就是突然想吃流沙包。”

好好好,谁让病人最大,黄少天一秒钟举手投降。

 

一天下来,黄少天还是有点不放心,下了班便径直回到市内。他买了晚饭带回房间,喻文州已经从床上起来,坐在桌前写东西,看起来烧退了大半。

饭后不久,喻文州吃过药,黄少天又看着他测了下体温,三十七度五。他将人赶回床上,喻文州有些哭笑不得:“少天,我才刚睡醒两个多小时,你不会以为我现在还能睡着吧?”

那也不行,黄少天在一旁坐下。说不内疚是假的,他轻咳了一声,才小声开口:“昨天的事是我不对,我不该跟你说那些话……”

“哪些话?”喻文州轻笑,“说跟我没关系的话?”

“我不是那个意思……”黄少天面上有点挂不住,他自知理亏,“是我胡说,你别往心里去。”

“没什么,”喻文州摇了摇头,“也算是事实。”

眼见黄少天急着想要辩解的样子,喻文州摸了摸他的头发:“我没有生气,少天,你知不知道我在想什么?”

黄少天愣了愣:“什么?”

“我在想,”喻文州注视着他,眼里拢着些许笑意,“我得再多努力一点,才能不让你再有机会讲出这句话。”

或许是因为发烧的缘故,喻文州的眼中有一层温柔的水光在晃动。黄少天看着他的眼神,心口像是被潮水漫过一样,一寸一寸仿佛灭顶。

“你让我想一想。”黄少天终于松口说,“早点休息吧,等回去以后,我们再慢慢谈。”

 

Tbc.

 


共你干杯再举箸 突然间相看莞尔

盘中透着那味儿

大概今生有些事 是提早都不可以

明白其妙处

——黄伟文《苦瓜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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